“它死了。”凯丝汀呆呆地看着天上逐渐消散的白线，有些虚弱地说。但很快她又把软弱的表情收了回来，警惕地看着手握金属盘的波克问道：“你是什么人？还有卢卡斯……那个力量绝对不属于人类……难道你是魔族？”
学妹瞥了她一眼，什么话也不说，转身向黑龙尸体落下的地方跑去。
糟糕了。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，但看过血雨洗礼过的街道之后，用膝盖也能想出来这绝对是需要动用魔法才能干出来的大手笔。学妹擅长的是读心术一类的能力，那就是卢卡斯干的了？凯丝汀不是傻子，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，但以她的性格绝不可能像我一样为学妹和卢卡斯保守秘密。
卢卡斯是魔族，但也是我的朋友。
必须想个办法补救。
但是在我开口之前，卢卡斯就已经点头承认了。他回答得很干脆，就像在回答有没有吃晚饭这样平常的问题。
“果然……”
凯丝汀眼神复杂。
一时间，所有人也都沉默不语，他们和当初的我一样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同伴的新身份，更何况他还救了大家。
除了帕特。作为一个大大咧咧、疯疯颠颠的怪胎才不在乎这种小事。
“紧张什么？婆婆妈妈的很烦哎！他又不会把你吃——了。”
……
为什么要用意味深长的口气来说这句话啊！
但凯丝汀还是个很纯洁的女孩，根本没听出话里还有着特别的意思，只是盯着卢卡斯和波克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帕特发现没有人接他的话茬，露出了悻悻的表情。
被她目光注视着的波克没有一点别扭或者不好意思的感觉，反而放肆地拍拍卢卡斯的肩膀，调侃道：“你的朋友不错嘛，‘前辈’？”
“别拿这名字叫我！”
“挺合适的啊。”
“敢再提一个字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！”
“请便，不过你得负责把它再安回去。”
“呃——让我插句话成不？”布莱特打断了他们越来越不靠谱的争论，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，苦笑一声说：“老实讲，我也挺意外的，本来以为你是在军队登记过的魔族。我在雷肯费尔德家族很多年，和不少魔族打过交道，但是‘天变’这个名字却从来没听说过。”
“那个靠联姻和女人讨好各方的雷肯费尔德家族？”波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。“听说你们几个月来损失不小，连控制了许多年的王牌预言师都被杀了……啧啧，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自卫军竟然没落到这等地步。阁下想拉拢我们不成？事先说好，不是美女我们不要哦。”
布莱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：“我并没有这个意思。”
他们之间的交谈我竟然也听不太懂，似乎除我之外每个人都对军方的隐秘有所了解。这也难怪，莱茵哈特和凯丝汀的祖上都是军队创立之初的元老级人物，家族延续了上百年，一直牢牢把持着中央的权利，就连皇室也不得不看他们的脸色行事。
和他们比起来我父亲就是个小杂鱼暴发户而已。
布莱特强压着怒气说：“那些失控逃跑的怪物们怎么办，它们现在正到处袭击人！你们管还是不管？有些魔族不把普通人的性命看在眼里，但有些还有基本的良心。我想知道，你们‘天变’算是哪种？”
问的好。我在心底默默地给布莱特鼓掌。
“人手不足，有心无力啊。再说了，军队都不管这种事，凭什么要我们去做？”
“谁说的！军队的职责就是保护平民！这是我们的荣耀！”凯丝汀尖叫着反驳道。
“哦？可是我到现在一个正规军都没看到，只知道眼前有个想在道义上构陷我方，希望让我们傻傻地救人，暴露之后再示好招安的臭小鬼。”波克摊摊手说，“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，被人拉出来当炮灰的小丫头。”
“你说什么！”
凯丝汀气得失去了理智，完全不顾实力的巨大差距就要扑上去，但是被布莱特一把拉住。
“请不要以偏概全，先生。我也没有歧视你们。”
“自私的魔族，你这是以己度人！”
“那些逃走的怪物，你们真的不去管？”
我看到他们争吵的内容很没有营养，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。如果他们真的如此残忍，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把卢卡斯劝回来。
我无法忍受儿时的好友也变成这种人。
“要我怎么管？我们是反抗组织，不是人民公仆哎，一没钱，二没势。”
“请帮帮忙尽量减少损失。至少现在请你借我部手机，我知道几个内部电话。至少能通知一下他们。”
如果是津珠儿教官的话，一定会以保护民众为第一要务。
“好主意。”他打了个响指。“比那个只知道咋呼的小丫头强多了，但是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。军方现在没这个闲心，他们中了调虎离山计，主力都纠缠在军工厂，一个小小的居民区完全可以忽略。第二……”他指指天空，说，“这帮家伙在开战之后就阻断了所有无线电信号，没错，就是那个军队最常用的魔法。所以手机什么的，都是废铁了。”
“那么说固定电话还是好的？”
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。
“哎呀，思维盲区还真是恐怖呢……呵呵。”波克突然说。
“我去找！”凯丝汀自告奋勇地说。她压根就是个闲不住的家伙。
“那就再带上她吧。”波克指指一直被人扶着的伊琳娜。她似乎已经被吓坏了，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。
凯丝汀看到自己的好友这幅模样，脸上也流露出心疼和焦急的神色，只是嘴上还不服输：“我会找人来的，顺便把你们这些魔族绳之以法！”说罢转身就走。
“你们也去帮帮他们吧，人多一些会更好。”我对布莱特和帕特说。
其实不论是有线还是无线，所有通讯常用的波段都会被禁用。好不容易能有一个离开的借口，我实在不愿看到他们卷入其中。知道了魔族的真实身份，难保事后不被洗脑，甚至被灭口。更何况我心里隐约还有不祥的的预感，仿佛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我们。
只是波克刻意地帮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，他又不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菜鸟学生。
“你小子呢？不跟我们一起？”帕特问。
我现在的确想从这团乱糟糟的事情中解脱出来，但是卢卡斯还留在这里，不能就这样抛弃朋友逃之夭夭。
“你小子就是想赶我们走，对不对？太不仗义了！”
我不禁对帕特突然表现出的敏锐感到惊讶，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：“我在这里等多萝西，有些话想和单独聊聊，你知道的。”
“哦，那你小子小心点儿。”他露出了玩味的笑容。没再说什么，转身和其他人一起离去。
快走，离危险越远越好。我在心里默念着。
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清晰了。
卡梅森觉得这是自己最倒霉的一天，比被困在倒塌的建筑里还要糟糕。
他看到不可一世的同伴突然没了声息，还没来得及叫一声晦气，就发觉自己还和这尸体一起飞在空中。传说中的巨龙可不是鸟儿那样轻灵的生物，此时它正像断了线的……大山一样压下来。
卡梅森用力扳动黑龙的脚趾，希望能脱身而出。但他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，双手的力量如何能撼动以大力著称的黑龙？
于是他又一次变成了无根的亡灵。
像游魂一样飘着不是令人愉快的感觉。卡梅森现在觉得自己像没有穿衣服就站在冰天雪地里，被冷得像刀子一样的风割来割去，偏偏又冻不死。此刻他最想要的是一副完整的肉体，好尽快地摆脱这种煎熬。
黑龙是不行的，即使复活了这具尸体也不过是再次被秒杀。至于四周的住户，都是些普通人，没一点儿用处。
他也想附在活人身上，但那得别人自愿才行。
不过他能感觉得到，前方不远处有一具更好的，更强大的躯体在等着他。那种诱惑就像昏暗剧院里唯一被照亮的舞台上那绝美的表演者，耀眼地令人无法直视，却又移不开目光。
他努力的向着那个方向移动，就像在水中行进。
“停下！我知道你在这里！”多萝西一声喊让他停了下来。
虽然方向是正确的，但她看不到幽灵，像盲人一样双眼没有聚焦在卡梅森的身上。
卡梅森愣了楞，只回头看了一眼，就转身使出吃奶的劲儿逃跑，任凭后面射来的两发子弹穿过身体，就像穿过一片水幕，没有丝毫效果。
直觉告诉他，只要拿到那具无比诱人的身体，他将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。
但是还没高兴几秒钟，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，好像定时炸弹在颅骨里爆开，把脑子搅成了一锅浆糊。
他只挣扎了一下就昏了过去。
转眼间，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无良的大叔和越来越看不透的发小。
也许是时候和他们谈谈了。
但波克抢在我前面先开了口：“你小子有种，把他们都放跑了。”
他眯着眼睛，虽然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轻松笑容，但话语间隐隐有杀气流露出来。
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，你们接下来的行动应该更隐秘，更不希望外人看到吧？而我……似乎有点儿特殊，也许是你们计划中必须的一环，虽然还没弄明白价值在哪里。更何况你们还有个同伴，有他在，我的那几个同学是不会脱出你们的掌控的。”
波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，眼里的杀意也越来越浓。
“小子，太聪明会不得好死的。”
他奶奶的，真冷。
我紧了紧衣领，同时组织着语言：“我想你们需要一个活着的奥兹·莱内克。否则‘火光’他们大可以在一开始就杀了我，而不是费尽心思地绑架。你们也不必要特地派人接近我，甚至……也许还用上了催眠术？”
波克大声地笑起来：“哈哈，哈哈哈……没想到啊。听别人说你脑子很聪明，还以为只是学东西快，没想到……呵呵，真是名不虚传。”
“这么说，多萝西她为了接近我，确实用了催眠、暗示之类的手段？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卢卡斯向着我瞄了一眼，但很快又偏过头去。
唉，竟然在十六岁生日之前收到一份虚假的感情，接下来不要再告诉我多年的友情也是假的吧。那可真是相当糟糕的人生呐。
“那孩子也很努力的。唉，天这么冷，行为艺术就免了吧。”他说着把身上的大衣脱下递过来，“我不需要这东西。”
我接过大衣，立刻套在了身上。
魔族果然都是了不得的家伙。波克和卢卡斯都穿着单衣站在寒风里（其中一个还湿透了），却没有露出一丝冷的样子。
“她为了不被你看出破绽，几乎赌上了性命，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你这个小鬼。感情这种事嘛，最好不要有任何期待。”
赌上性命什么的……我有那种价值吗？
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令人不爽。
“行了！你们都别说了，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！”学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，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“怎么了？”
学妹甩开我伸过去的手，对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说：“来帮忙，我拿那家伙没办法。”
我看着被甩开的手。即使是理智上明白，但依然控制不住身体的行动。
真是超级糟糕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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